《第十五章》
文/闪灵
艾米丽一口气奔到场地中央，目光落到了最前面的一排活死人身上。
和前几天完全不能动弹、只有眼睛能活动不同，现在这些最前面的一排人体，都是神情萎靡地蜷缩在容器里，身体却是能动弹的！
容器里没有了那些充满邪恶感的淡红色浸泡液体，那些人的胸口，都在微弱地起伏着。
那些容器中，有个少女的身体尤其容易吸引人的注意，她的身体发育得极好，属于少女的体征全都饱满而优美，一张脸庞也长得明艳动人。
她原本虚弱闭着的眼睛，在听到动静的同时，慢慢睁开了，看到车璐阳的那一刻，残存的羞耻感还是在第一时间用手臂环绕起身体，遮挡住了最重要的部位。
而她身边的那些人，无疑被这无尽的噩梦折磨地失去了羞耻和反应能力，都只麻木地看了看车璐阳和艾米丽一眼，就绝望地木然呆在那玻璃容器里，一动不动。
所以那女孩幅度很小的动作显得很突兀。
艾米丽的眼睛，第一时间转向了她。
她慢慢走过去，童真的漂亮眼睛死死盯着那少女发育良好的曼妙身体，一股按捺不住的嫉妒如同汹涌的烈火，开始悄然燃烧。
“医生，这个人一定没有什么用，我记得你抽取过她的血液，根本没有提炼出来父亲想要对的东西，对不对？”她尖刻地道。
车璐阳眼神冷漠：“你父亲说过，这里的事我做主。你不要动我的试验品。”
艾米丽咯咯一笑，眼睛里却没有笑意，她忽然伸出手，坚硬如铁的指甲在那厚厚的玻璃罩子上一划！
“滋啦啦”一声叫人牙酸的金属和玻璃摩擦的刺耳声响过，那硬度堪比人造钻石的特种玻璃，忽然应声而裂，哗啦啦散落一地。
少女惊恐地叫了一声，声音嘶哑得像是动物，失去了玻璃罩的依靠，虚弱的身体立刻无法支撑，软软地瘫软在玻璃渣滓满地的地上，颤抖着身体。
艾米丽走过去，血红的公主裙铺散在地上，犹如盛开的大丽菊，衬着那无辜的、没有尊严的**。
她的眼神充满嫉恨，和对同龄女人才会有的厌恶，看着那少女脖颈上几个被溶液泡的泛白的诡异插口，她忽然伸出手，就要将锋利的指甲冲着那少女的脖颈插下去！……
“住手！”一道疾风从侧边撞过来，车璐阳清瘦的身体狠狠撞到了艾米丽，猝不及防下，把她硬生生撞了个趔趄，指甲划过那少女的脖颈和肩头，留下一道血痕。
车璐阳一把按住暴怒的吸血鬼女孩，厉声喝道：“这里的每一个人，你都不准动！”
他猛地抬起头，四处逡巡一下，靠着直觉，准确地捕捉到监控器的方向，冲着那后面的人沉声道：“我知道你看得见。我告诉你，这些实验品就算身体里不能提取有用物质，可是一样具有普遍观察意义。对于每一个实验体我都建立了详细数据档案，而医学研究，是建立在大量数据基础上的，你动不动就毁灭实验体，我没有办法进行持续观察，请你想清楚！”
四周静悄悄的，没有回音。
车璐阳继续道：“还有，有的试验可能一开始不会显效，需要长时间的观察，或者在不同的实验体身上做交叉对比。你纵容艾米丽随便杀人的话，我的数据系统会缺失数据，万一损伤了有可能显效的一些，那将是非常遗憾的事。”
艾米丽愤愤地盯着他，锐声冷笑：“你不过是想要保全这些低贱人类的性命！”
车璐阳对她的话不理不睬，只固执地盯着仿佛空无一人的某处。
那里有某种东西，冷冷地、无情地窥视着，他没有证据，可是直觉告诉他，隐身在某处的诺森特能够听到他的声音。
在等候了一阵后，终于，有声音在四壁的隐藏扬声器里传来，带着醇厚悠长的回声：“艾米丽，回来。以后不要动这些属于车医生负责的实验体。”
艾米丽撅起嘴，愤愤然地从地上爬起来，跺了跺脚冲了出去。
然后，诺森特的声音安静了许久，就在车璐阳以为这事结束了时，他却又冷冰冰地开口了。
“车医生，我也认同艾米丽的话，其实，你不过是想保全这些人的性命。”他好像无声地笑了笑，“鉴于你最近几天似乎毫无进展的样子，我想，是时间向你展示一下我的决心和威严了。”
然后只静默了那么一瞬，车璐阳所在的血族试验堂大厅，就响起了一种奇怪的空气震动。
那震动犹如穿堂飓风，直直扫过车璐阳正面能看见的最后一排玻璃囚笼。
……血肉迸溅，十几具人体忽然像是被龙卷风卷上了半空，没来得及发出任何惨叫哀嚎，那活生生的十几个人，就在这忽如其来的神秘力量前，粉身碎骨！
满地的血水，汹涌流淌在满地的槽道中，地上那些复杂的凹槽被血水灌满，神秘的阵符蓦然被鲜血点亮，然后就慢慢渗下去，很快就消失无踪，只剩下满地人体残骸碎肉。
车璐阳的瞳孔，猛然一缩！他的拳头攥紧了，指节被握得隐约泛白。
“医生，祝你工作顺利。”诺森特优雅地告别，仿佛刚才的杀戮和他完全没有任何关系。
一角的小门无声而开，那个开着货车的司机僵着脸孔，出现在门口。
他拖拽着那个巨大的、装满了人的铁笼，走到刚刚空下来的那些玻璃笼里，把人一个个扔进了玻璃牢笼里。
走过车璐阳身边时，车璐阳忽然一把抓住了他！
“你是……那天抓我来的那个人。”他一字字道。
司机看着他，眼中有丝讥讽：“是啊，车法医。”
车璐阳忽然激烈地爆发起来，他疯狂地揪住对方，用尽全力拳打脚踢：“混蛋，你这个奸细！你为什么这样做？……”
那人也吃了一惊。车璐阳平时都是高冷少语，一副懒得和全世界交流的医学怪才的模样，何曾见过这种撒泼失控的样子？
毫无准备下，他裸露的胳膊上被车璐阳狠狠抓了几道血痕，他怒气冲冲地猛一甩手，车璐阳就被他震开，摔在一旁，嘴角立刻溢出血来。
可是车璐阳竟然并不罢休，忍着痛又疯了一样扑上来，死死抓住了他的衣角，猝不及防地重重吐了一口血沫在那人脸上：“呸，去死吧你！”
……那司机脸上戾气一闪，似乎就想暴起杀人，可是理智终究战胜了生气，他冷哼一声，抬脚一脚将车璐阳踹到了一边，返身离开。
抹了抹脸上的血污，他又低头看看手臂上的血痕，竟然有点微微的发痒，他烦躁地抓了抓，心中暗叫晦气。
……
车璐阳坐在地上，他凝视着那司机离去的背影，明明被踢得胸口钝痛，可不知道为什么，他嘴角却露出了一丝转瞬即逝的冷笑。
和刚才忽然的发疯撒泼不同，他的眼神冷静到了极点，完全变了一个人。
四周彻底安静了，那种窥探和监视的感觉也消失了，车璐阳有理由相信，那个嗜血的疯子诺森特已经离开。
他缓缓转过身，看着地上一言不发，默默流泪的少女。
应该是这些天已经看惯了这样血腥的杀戮，所以她没有尖叫和哭泣，只是在车璐阳走近时，微微地蜷缩了一下，试图遮挡住流着血的**身体。
车璐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，伸出了手去。
少女颤抖着眼帘，抬头看着他，依旧倔强的眼睛里有怀疑的审视。
“不用害羞，在医生眼中，没有性别之分。”车璐阳漠然地道，“不想死的话，就别躺在这里。”
少女抬头看着他伸出来的手，忽然用极低极沙哑的声音，低低问：“我们……还有活的机会吗？”
“我是一个医生。而医生的信条就是，一刻心跳还在继续，我们就不能放弃。”车璐阳看着这个眼神清澈的少女，漠然道，“但是假如病人都失去求生意志，那就没有办法了。”
少女怔怔看着他，暗淡的眼神里，迸发出一丝晶亮的光芒。虽然微弱，却充满了求生欲。
……
工程车重新驶入了那条空旷而神秘的林间大道。
和来时一样，这条诡异的林间路死气沉沉，古树森严不动，可是车上的两个人都脸色有点凝重。
不远处，有三三两两的电火花在爆裂，一道道扭动的光弧杂乱无章地肆意闪烁！
“空间裂隙有点不稳，这种人为开辟的通道果然危险。”副驾驶座上的日本男人脸色不太好看，“快点开，以免遇见空间乱流。”
开车的司机手握方向盘，神色也有点紧张：“我知道了，大佐君，还要麻烦您在冲出通道的时候，加厚小型结界的能量罩。”
大佐冷哼了一声：“做好你的事，不要来指挥我。”
那个司机不敢再多说，忽然，他伸手抓了抓胳臂。
过了一会儿，他又不耐烦地神手再次抓了一下。
大佐淡淡扫了一下他的手臂，那上面，几道淡淡的血痕赫然在目。他忽然问：“你怎么了？”
“没什么。”司机随口道，“有点紧张。”
巨型工程车终于开到了森林尽头，大佐端正了身体，双目直视着黑沉幽暗的幽深出口，忽然浑身爆发出极强的一团光，那光芒瞬间就暴涨成一个巨大的球形，笼罩在整辆工程车上，在黑暗的诡异森林中盛放出耀眼光芒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他大吼。
司机精神一振，脚下油门猛踩，巨大的马达声轰隆着，向着那空间裂隙的壁垒面冲去！
一阵剧烈的颠簸，伴随着令人几欲呕吐的眩晕，体积庞大的工程车像是失控的怪兽，嘶吼着冲出了那片特殊的时空区域。……
眨眼间，时空已经变换，滨海市郊外的那片荒芜的防护林边，凭空出现了工程车的影子。
车上的两个人抹了抹汗，司机脸色有点发青，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：“大佐君，上次进出这里，还没有这么强烈的不稳定。您得立刻向上面汇报，再这样下去，万一遇到时空乱流，说不定就会丢掉性命。”
大佐的脸色同样不好：“知道了。”
看着车行驶到和大路的交叉口，他跳下车，冷冷道：“近期不要联系我，我需要找你，自然能找到。”
司机看着他的背影离去，心情不好地继续开着车，向着预先定好的仓库开去。
路上黑黢黢的，只有他开着的远光强灯在路上射出一道笔直的，雪亮的光。他盯着前方的道路，忽然又伸手抓了抓痒。
他的目光，落到了自己的胳膊上，忽然瞳孔一缩！
他飞快打开了头顶的大灯，眼睛里露出了一刹那的惊惧——什么时候，胳膊上的几道血痕已经变得隐约发黑，颜色狰狞了呢？不是正常结疤的那种暗黑色，是乌黑的颜色。
越来越痒！
他猛地踩下刹车，冷汗就从额头渗了出来。刚才车璐阳那奇怪的举动忽然浮现在眼前，金边眼镜后的眸子冷冷看着他，隐约带着讥讽的笑意。
在凡尘之眼隐藏数年，他搜集到的情报也并不少，关于血医车璐阳的那些传闻在这一刻统统浮上心头：嗜血，变态，只爱和死人打交道。现在，是自己把他抓了送到了这里，所以他……这个睚眦必报的贱人！
他狠狠锤了一下方向盘，工程车沉闷而巨大的喇叭声在暗夜里传出了很远，却没有任何回应。
他只觉得胳膊越来越痒，那乌黑的伤口也越来越难受，整个痛痒的感觉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就蔓延到了全身，如同万蚁噬身。
不行，得回去！他焦急地拨打着大佐的电话，可是盲音。
他焦躁地摔了手机，心里不安的预感瞬间吞没了他，必须找那些合作的血族，叫他们逼那个贱人给他治疗，是的，他是大名鼎鼎的血医，他亲手下的毒，一定自己会解开！
可是大佐不在，他一个人开着车，要穿越那条不稳定的时空裂隙吗？
不行，那是根本没有把握的事。……可是，再不治疗的话，他开始感觉到心脏的些许狂跳，然后是轻微的麻痹。
浑身的痛痒让他无法再忍耐，他喘着气，忽然调转了车头，庞大的车辆向着来处急速驶去！
眼前越来越模糊，就在那片银杏防沙林终于出现在眼前时，他忽然眼眶爆裂，几道黑色的毒血从手臂伤口上狂飚射出来！
巨大的痛苦下，他猛地一脚踩下了刹车，一头歪倒在方向盘上，车喇叭发出了一声悲惨而凄厉的长鸣。
……
古堡的实验室里，车璐阳漫不经心地再次看了看手表，正好四十分钟。
他扬了扬眉，开始拿起一个小刷子，慢慢刷洗起自己的手，刷到指甲时，格外细心。
艾米丽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冒出来，在一边看着他，忽然狐疑地问：“你为什么总是看表？”
车璐阳咧了一下薄唇：“因为我在算，算一个人什么时候死。现在差不多了。”
艾米丽更加疑惑：“什么人？你是怎么知道的？”
车璐阳悠悠地刷着自己的指甲缝，一直到把那缝隙里的少许污渍全都刷地一丝不剩，这才笑了笑：“有的时候，医生是可以预知死亡的。对于那些喜欢作死的人，我们很容易确定他们的死期。”
艾米丽定定地看着他，忽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。
面前这个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东方男人，神态里有种奇怪的自信。在这身处困境的情况下，他好像……真的能掌握某些人的生死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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